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一直很喜欢这首词。喜欢清爽、孤傲、另类的风格。也许我本身就会令人感到冷,很另类吧。总爱在深秋漫步于古老的校园林道上,踩着疏松的落叶,呼吸很爽,能够闻到秋的气息--干清而明朗,听脚下落叶的“吱、吱”声,感觉像是走在季节的隧道上,很好很好。也爱在隆冬,支着肘撑在阳台上,望天地间白雪的圣洁,好美好美。我的古典情结缘于此,缘于冰冷的高雅。
我出生在冬季,封寒的苏北平原收容了我。我的漫漫人生路走在冷冷的一月天。怕是再也不会开朗,不会强颜欢笑。孤云野鹤般的心理造就了我,于是开始爱秋,爱冬。每每盼秋时,最爱吟起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伤感又唯美;望冬时,便爱诵《青玉案·元夕》了,辛弃疾所有的词中,我最爱这一首,也只爱这一首。朋友说我是个另类的女孩,我木讷地抬眼问:“是么?”从朋友肯定的眼神中,我得到了无需言语的答案。
也许人总有感情。我的感情完全麻木着自己的迟钝的神经。如果说清高不能成为一种感情的话,那么,我唯一的感情就在于我对怀旧感的痴迷和神往。
曾经看到过一本硬面抄,封面是磨砂质的。在象牙白的边框包围中,蓝色衬着底,画面上是一支闪着幽幽银光的长笛,斜放在桌面的一角,一杯香茗和一支刻着罗马字母的怀表。我知道,我喜欢上了这幅画面,一种要得到它的欲望在我心头滋长着。然而,我没有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钞票换取那本令我心仪无比的硬面抄。就让它永远地刻印在我心里吧。拥有了并不代表永存,印记着才不会被时光冲淡。时至今日,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个画面,那是我冷冷的心境中唯一可以取暖的东西,我视它为神圣。我真的爱怀旧,爱古典,甚至有时抱怨苍天为何不让我降生在那无尽凄美的年代,抑或是山村浮隐的居士家中,成为一个得以过着平静不浮华,安宁不喧嚣的日子的人。尽管那没有王菲和齐豫的歌声,但我甘愿,至少我还深爱着古典的音乐,它包罗万象,起码可以唱出奏出爱情以外的曲子。时逢今日,我也不得不穿着现代时尚的衣服,吃着炸鸡汉堡薯条,听着缠绵悱恻的情歌,匆匆地来去在都市的水泥地上。偶尔闲暇,也只能潇洒地抱着吉它而非幽柔地抱着琵琶在为自己呐喊,却又是如此的苍白无助。我不明白都市人为何不会像我一般感到身心疲惫,我却知道现代人的思想与我这个另类的女孩所想到的东西大相径庭。真觉得好累,当我试图改变我自己去接纳,不,去溶入这个社会时,却时刻觉得有种背叛自己的负罪感。我承认我是无能为力的。当我冷冷地降临到这个世界时,就注定要孤独永久了。我的古典情怀不过是一种思想状态罢了,它不可以使我再成为第二个李清照,因为时代要求的是向前看。仅仅是所谓向时代看齐,而非“落伍”到去追随千年以前的神话。
我还是我,不会疯狂的女孩。冷漠的脸庞上有着说不出的疲惫。我久久封存的古典情怀,总如一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满了五彩的会发银光的小星星,一颗一颗,数也数不完。我知道那星星只能装在玻璃瓶里才会发光。我为它们感到可惜,也感到骄傲--这是多么坚强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