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宕风流,烟霞笔端。”展卷而阅,千年前的欢与悲历经历史湍流,流泻于笔端,凝聚为《浮生六记》的素纸黑字,喃喃呓语着人生的得与失。或许,人生的得与失不应仅仅被框定为终点标志,其以过程的形态,为新的起点奠基。
世殊事异,得与失常常被认为是一种结果与定论,但其本质上是现实因素与个体力量相互碰撞与渗透而产生的阶段性弥合与落差。诚然,将其视作终点的积极意义不可否认。正如露易丝的低调而顽强的希望诗学,站在终点的视角,以铅华洗尽水落石出的言语总结人生的得与失。诚然,这是对世界悲剧性的一种纾解,也是一种对人生得失的豁达胸襟。同时,“得与失”扬起风帆,扎入时代的大海,在内在结构上它越发玲珑而幽微,将其仅仅作为“终点”是否显得粗野而暴戾?
倘若如此,那么加缪笔下的“荒诞”是否便沦为仅剩消极意义的说辞?然而,屠格涅夫曾言:“生命的洪流在我们身外,同在我们内心,绵绵不息地泛滥。”在得与失交错中,自我的主观能动性不容忽视。援引悲剧式英雄的内涵:“吾魂兮无求乎永生,竭尽兮人事之所能。”激情与困苦并存的荒诞英雄历经登顶之得坠石之失,而攀缘山顶的拼搏过程本身足以充实一颗人心。假如他每走一步都有成功的希望支持着,那他的苦难又从何谈起呢?以得失视作过程,所以,岩石照旧滚动;所以,西西弗斯不再是彻底的悲剧英雄;所以,“我们孤立无援”的悲歌终将转化为“我反抗,故我们存在”的前进号角。
陈平原先生曾言:“所谓‘韧性’,就是在升降起落时能够从容应对。”而段义孚认为:“没有经验是人类的普遍状态。”由是观之,得与失具有延长性与普世性特征,穿梭于漫漫人生征途。而马尔克斯笔下“亘古的旅途”更印证着人生的得与失以过程的形态伴随着生命的旅途。
掬水月在手,临渊回眸。忽忆及拥有弱德之美的垂暮美人叶嘉莹怀着一代人的朴素与诚挚,以体认生命的方式书下《哭女诗》,站在人生全新的视角上,坦然地重新面对人生得失,折射出生命质地的强韧与深微。而吾辈青年芝兰秀发,或许没有丰功伟绩之得,没有坠入低谷之失,但应持有叶嘉莹先生的坦然与从容,将“得失”沉淀。
所以我不愿将人生的得与失仅仅视作终点的意象标志,我愿以木心式“生命不安现状”的冲动,赋予其新起点的内涵。愿我们能秉持临渊回眸的生命意识怀着那份坦然与从容,接下得与失留给我们的这份沉重,走在得与失的历史延长线上,站在历经得与失的新起点上,从浴火于跌宕的烟霞中走出,与时代进行不带自怜的抗争,重新缔造属于自己跌宕人生的烟霞。于是乎,我们便能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再出发。